德爾塔來勢洶洶，為何機場保潔、醫院護工在疫情傳播鏈上首當其沖？

每經記者 孫嘉夏    每經實習記者 許立波    每經編輯 魏官紅    

南京的這一輪疫情，由祿口機場作為起點，循著航空線路向各個省市擴散，其傳播鏈目前仍在延伸，呈現多點擴散的態勢。

8月3日，在中國民航局新聞發布會上，中國民航局飛行標準司副司長韓光祖就南京機場出現聚集性疫情一事進行了解釋說明，根據目前了解的情況，南京祿口國際機場之所以出現聚集性疫情，主要原因在于對疫情防控工作嚴峻性、復雜性和長期性認識不足，日常管理松懈，在日常航班運行保障過程中，沒有嚴格落實地方政府和民航疫情防控規定和要求。

而在對鄭州市第六人民醫院疫情擴散的調查中，“監管漏洞”也成為了一個被屢屢提及的詞。

鄭州市疾控中心主任王松強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此次疫情的發生，既有暴雨給院感控制方面帶來的不利影響，也暴露出少數醫院在落實院感控制方面存在一定的漏洞。

追本溯源，始于南京祿口機場

7月30日上午，在南京針對疫情防控的第十場新聞發布會上，南京市疾控中心副主任丁潔通報，目前已完成本土疫情相關的52個病例的病毒基因測序工作，均屬于德爾塔毒株；病毒基因組序列高度同源，提示是同一個傳播鏈。早期報告顯示，機艙保潔員病例的基因序列與7月10日俄羅斯入境的CA910航班報告的1例輸入病例的序列一致，這也是官方首次確認并通報本輪疫情的源頭。

大型交通樞紐，尤其是國際機場在疫情防控上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南京祿口機場此次為何會“破防”？

從民航局的數據統計情況來看，自新冠疫情發生以來，CA910航班已經因發現境外輸入病例被熔斷10次，其中2020年3次、2021年7次，且今年7月該航班就被熔斷了3次。如此高頻率的熔斷，說明CA910航班確實存在客觀上的高風險，但除此之外，機場的監管、政策與實施細則脫節等人為因素或許更值得反思。

據丁潔介紹，通過調查發現，上述保潔員工參加了CA910航班的機艙清掃，工作完成后，因為防護洗脫不規范，可能造成個別保潔員感染，進而在保潔員工之間擴散傳播。同時，該公司的保潔員同時保障國際和國內航班的垃圾清運，機場其他工作人員因為接觸保潔員或被污染的環境而感染。

中紀委發文稱，在工作程序、流程上，祿口機場沒有將負責境外和境內的保潔人員區分開，日常監管嚴重缺位。更嚴重的是，機場還存在管理不專業的問題，把國際航班與國內航班由原來的分開運營變為統一混合運營，造成境外疫情流入，導致疫情擴散。此外，在發現陽性樣本之后，祿口機場對相關人員的防控管理也不到位，造成疫情蔓延。

圖片來源：攝圖網

傳播鏈延伸，誰該負責？

中國比地招標網顯示，在2019年12月13日發布的《南京祿口國際機場客艙保潔服務管理項目結果公示》中提到，南京祿口機場保潔公司系項目外包，中標候選人分別為：上海至誠環境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至誠”）、深圳市城鐵物業服務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圳城鐵”）和廣州奧德航空服務有限公司。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就相關情況致電上述幾家公司，上海至誠拒絕接受采訪并表示不方便透露更多信息；深圳城鐵的一名工作人員稱，該公司在南京祿口機場沒有任何包括保潔在內的業務，他同時也向記者解釋了中標結果的具體情況：“我們這個行業一般是這樣，中標是按一二三順位排序的，實際上中標的只有第一家單位上海至誠，而深圳城鐵在祿口機場的相關項目上并沒有中標，也沒有任何業務。”

對于承接了外包項目的保潔公司，它們是否應該對祿口機場疫情管控上的漏洞負有一定責任？

針對這個問題，深圳城鐵的工作人員感到有些無奈：“你能給保潔人員多少錢？有沒有給保潔人員（完備的）防護物資?從這些現實情況來講，我覺得機場方面對疫情管控是有責任的。”

值得注意的是，新華社也在近期報道，有知情人透露，盡管祿口機場20日就發現病例，但員工21日、22日兩天依舊冒著被感染風險照常上下班。

上述深圳城鐵的工作人員進一步向記者表示，他認為保潔人員在疫情管控上極依賴相關單位的管理，“對保潔人員的防護措施，都是統一制定的。但說真的，保潔人員（還是）需要相關單位去加強管理，給予的支持到位，這樣才是正確的。”

對于祿口機場漏洞百出的防控措施，其母公司東部機場集團董事長馮軍難辭其咎，他也于7月23日被暫停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的職務，由此前就曾長期擔任過南京祿口國際機場董事長、黨委書記的錢凱法“臨危受命”，代理執掌東部機場集團。

但當下，最重要的還是阻止疫情擴散。在7月31日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南京市衛健委副主任楊大鎖介紹，目前已經制定了總體消殺方案，準備用10天的時間對祿口機場進行全面消毒，同時正制定機場工作人員居住地及環境的消殺方案，進行終末消毒。

院感防控上，保潔、護工應得到重視

與南京祿口機場類似的問題也出現在了鄭州第六人民醫院。8月2日，在鄭州市召開的第二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新聞發布會上，鄭州市政府副秘書長李慧芳介紹，經基因測序，鄭州本輪疫情最初2名感染者與緬甸入境并在市六院進行治療的確診患者的毒株高度同源，均為德爾塔變異毒株。

王松強也向外界透露，目前這些病例大多數發生在鄭州市第六人民醫院內部，涉及保潔人員、醫務人員、住院患者等，呈現小范圍聚集狀態，也暴露出醫院存在一定的漏洞。

事實上，自新冠疫情暴發以來，院感防控一直是防控重點，也被國家衛健委稱為不可突破的底線和紅線，并提出“醫療機構零感染”的目標、“零容忍”的原則。明確如果因為管理不到位或者責任心問題導致院感事件，要堅決嚴肅查處，決不姑息。

為何保潔人員會在疫情傳染鏈中不幸首當其沖？醫院院感防控出現的漏洞，與保潔人員、醫護人員又有何種聯系呢？

全國政協委員、上海市公共衛生臨床中心主任朱同玉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調研發現，作為醫療服務體系中重要的參與者與服務提供者，包括護工在內的醫院工勤人員受教育程度低、院內感染防控相關的專業知識缺乏、職業防護條件差，在照護患者的過程中與其構成自然的密切接觸，是院內感染的重要傳染源。”朱同玉還認為，護工群體的崗位管理還存在缺乏培訓、管理缺位等問題。

而在現實中，考慮到成本，機場保潔人員，醫院的保潔人員、護工經常由外部公司進行管理，這些人員所接受的專業培訓和防控教育都不夠，且人員流動率高，其中大多數人文化程度較低，但又常常置身于疫情感染風險最高的“前線戰場”。而解決問題的關鍵在于護工管理體系的進一步規范化。對此，朱同玉建議要加強培訓制度建設，根據護工的實際情況，在理論培訓的同時，應加強實踐培訓，可在區域內選定權威醫療機構與培訓機構，共同建立培訓實踐基地，為護工專業化培訓和實踐提供場景與操作機會。此外，朱同玉還建議加強護工分級管理、護工日常監督，并建立護工公司的質量考評體系。

南京祿口機場和鄭州第六人民醫院在管理上的漏洞，為全國各地的疫情防護工作敲響了警鐘。從疫情確認后的應急處理情況看，上海很明顯吸取了前兩者的教訓。

在8月3日舉行的上海市疫情防控工作新聞發布會上，浦東新區副區長李國華通報，浦東新區中醫醫院報告一例按要求進行新冠病毒核酸檢測發現的樣本陽性，經市、區疾控中心復核及專家組會診診斷為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李國華介紹，該病例為浦東機場貨運區一名外航貨機服務人員，男性，53歲，職業為駕駛員，負責外航貨機機組浦東機場閉環運送。

上海機場集團副總裁周俊龍在會上透露了這起病例的發現和處理過程，根據機場地區風險防控管理規定，唐某某進行例行核酸檢測，7月28日核酸檢測結果為陰性；8月2日報告核酸檢測陽性。經疾控部門復核，結果為陽性。浦東機場第一時間與浦東新區疾控部門對接。接報后，疾控部門立即對相關人員和場所開展排查處置、流調采樣和環境消殺。浦東機場也立即啟動相應應急預案及防控措施，在衛健部門、公安部門的協同下，連夜在浦東機場區域進行核酸檢測。

而在院感防控環節，上海市衛生健康委主任鄔驚雷在發布會上表示，要守住院感防控底線。加強工作人員個人防護，嚴格開展健康監測和定期核酸檢測，細化重點區域、崗位和環節的感控措施，加強手衛生，做好環境通風和物表消毒，嚴格做好醫廢管理。

封面圖片來源：攝圖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