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全國人大代表、中國社科院學部委員程恩富：要解決私人資本壟斷和資本無序擴張，加快提升人民幣國際化

每經記者｜李可愚    每經編輯｜陳星    

程恩富精彩觀點：

● 確立金融“脫虛向實”的理論和戰略，解決私人資本壟斷和資本無序擴張，加快提升人民幣國際化和嚴防內外風險的金融體系。

● 消費能力和消費市場的擴大，在很大程度上是縮小貧富差距和改善分配的問題。

● “雙循環”新發展格局背景下的高水平對外開放，應該更加注重對外開放綜合效益，不計成本和不為長遠效益的開放應當及時得到糾正。

2020年是極不平凡的一年，人們的生活和視角都圍繞疫情發生了重大改變。

當抗擊疫情取得階段性勝利后，我們的目光開始聚焦經濟恢復。盡管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中國經濟已經逆勢反彈，但我們仍在努力追趕落下的腳步。

中國經濟是否已經回到正常增長軌道？中國經濟重啟的動能是什么？“十四五”規劃目標的實現路徑又在哪里？

全國兩會大幕已經拉開，而這些問題正是代表委員們所關心和討論的重點。在每經頭條特別推出的“奮斗中國·兩會高見”欄目中，《每日經濟新聞》（以下簡稱“NBD”）記者也就上述話題，對全國人大代表、中國社科院學部委員程恩富進行了專訪。

程恩富認為，今年經濟將持續恢復，各國下半年經濟復蘇將程度不同的有所加快，這也有利于改善中國經濟增長的國際環境。

應更加注重對外開放綜合效益

NBD：根據您的判斷，2021年，中國經濟是否能徹底回到疫情前水平？在后疫情時代，中國經濟發力的重點應該是什么？

程恩富：目前觀察國內形勢，在黨中央的堅強領導下，我們充分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國家治理優勢，中西醫科技抗疫和接種疫苗能力大幅提升，因而今年經濟將持續恢復。國際上，隨著各國接種疫苗取得良好效果，下半年經濟復蘇將程度不同的有所加快，這也有利于改善中國經濟增長的國際環境。

新的階段，中國經濟發力的重點之一是加速重啟國內消費能力和消費市場。2020年數據顯示，我國消費市場在疫情中受到比較明顯的沖擊，同時，出口導向型的增長方式，也使國內消費占經濟的比重相比發達國家較低，且受國際經濟波動的影響大。不過，消費能力和消費市場的擴大，在很大程度上是縮小貧富差距和改善分配的問題。

發力的重點之二，是擴大投資力度和效果。從當前情況看，應通過財政政策、貨幣政策、協調的產業政策等，來擴大有效投資，這是毫無疑問的。

2020年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527270億元，比上年增長2.7%

我認為，還要實行政府投資和民間投資并重、大中小企業并舉的原則。要認真學習和貫徹落實做大做強做優國有企業的一系列講話精神，并與做大做強做優國有資本結合起來。民間投資要積極發展城鄉集體經濟、合作經濟、民營經濟。

發力的重點之三，是促進高水平開放。從國際社會分析，既存在挑戰也存在機遇。多邊主義、和平合作理念深入人心，因而中國的發展和較快增長仍然有很大的新機遇。

例如，我國倡導的“一帶一路”國際合作建設、完成中歐投資協定談判、RCEP的簽署，以及中非經貿關系、中國與中東歐經貿關系等，都給我國對外開放帶來新機遇。

在我看來，“雙循環”新發展格局背景下的高水平對外開放，應該更加注重對外開放綜合效益，不計成本和不為長遠效益的開放應當及時得到糾正。

今年預測性指導性指標有信心實現

NBD：政府工作報告指出，今年國內生產總值預期目標是增長6%以上，以目前經濟恢復的水平，我們是否能如期完成目標？

程恩富：GDP增長在3%以下是低速，4%~6%是中速，7%~9%是高速，10%以上是超高速。根據數據，從1992年到2012年，我國GDP增速均值達到9.55%，而2013年以來我國GDP增速均值是6.33%。

新時代為了轉變對內對外發展方式、強調生態環境改善、資源有效利用等，我們主動提出要從高速度增長轉向高質量發展，年均經濟增長率約為6%~7%，這是完全有必要的。

我認為，依據目前國內外的現狀和形勢，公開宣布的預測性和指導性指標，都是有條件、有信心可以實現的。

初步核算，2020年國內生產總值1015986億元，比上年增長2.3%

NBD：《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草案）》提出，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中等收入群體顯著擴大，基本公共服務實現均等化，城鄉區域發展差距和居民生活水平差距顯著縮小。我們該如何實現這一目標？

程恩富：我們應繼續謙虛謹慎，穩中有進地鞏固和擴大影響力，確立切實可行的科學理論和戰略舉措，充分發揮增長潛力。

一是確立知識產權優勢理論和戰略，攻堅解決“卡脖子”關鍵核心技術，加快提升創新型國家建設的科技體系。

二是確立金融“脫虛向實”的理論和戰略，解決私人資本壟斷和資本無序擴張，加快提升人民幣國際化和嚴防內外風險的金融體系。

三是確立公有制為主體的科學理論和戰略，做強做優做大國有企業和國有資本，加快提升多種所有制協同發展的產權體系。

四是確立高質量發展理論和戰略，加強產業鏈和供應鏈建設，加快提升對外開放和國內外經濟高度協調的產業體系。

五是確立引導公正經濟全球化的理論和戰略，加快提升國際經濟新秩序和共同經濟安全的制度體系。

 

縮小企業內部國民收入初次分配差距

NBD：政府工作報告提出，持續增進民生福祉，扎實推動共同富裕。未來，在縮小貧富差距、促進共同富裕方面，政策層面有哪些需要發力的地方？

程恩富：“十四五”規劃建議在到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遠景目標中提出“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在改善人民生活品質部分突出強調了“扎實推動共同富裕”，提出一些重要要求和重大舉措。這樣表述，在黨的全會文件中還是第一次。這是人民群眾長期的共同期盼。

2020年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2189元，實際增長2.1%

為此，首先要除舊布新觀念。應消除只把共同富裕視為最終目標、而非日趨推進過程，先搞貧富懸殊再搞共同富裕，只需提高中低收入而無需調控超高收入等錯誤觀念，真正確立全體人民共富共享共福的理念。

其次，應通過在城鄉做強做優做大國有企業、集體企業和合作企業，以及推行民營企業職工持股等主要措施，縮小在企業內部進行的國民收入初次分配差距，再輔之以政府的國民收入再分配等措施，才能真正“扎實推動共同富裕”。

再次，要采取稅收政策。考慮開征參考各地房價免稅住房價格為基點的房產稅，以及堵住在國內賺取巨額收益后通過離岸信托轉移財富的漏洞。

記者手記 |未來中國經濟發展將更重質量

過去的2020年，中國經濟在挑戰面前站穩了腳跟，最終實現全年經濟正增長，為“十四五”時期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在經濟逐漸恢復的背景下，我們未來五年的腳步將變得更加從容：無論是結構轉型升級、還是推動互惠互利的對外開放，以及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們都有更大的推動和改革空間。

可以預見，未來五年，中國經濟發展將更重質量。無論是高質量發展，還是在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未來五年都值得期待。

記者：李可愚

編輯：陳星

視覺：蔡沛君

排版：陳星 馬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