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券時報 2014-11-25 16:47:52
安倍上臺以來,其經濟政策被寄予厚望,但筆者從日本經濟困境根源,結合安倍政策的邏輯,一開始就相信它最終會是一地雞毛。
上周,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宣布推遲原定的第二階段消費稅上調計劃,并解散眾議院提前舉行大選。在吸引了全球市場注意力的“安倍經濟學”推行即將滿兩年之際,此舉既是安倍為其經濟政策作最后一搏,也基本上宣布了安倍經濟學的破產。安倍上臺以來,其經濟政策被寄予厚望,金融市場也以上漲表達歡迎,但筆者從日本經濟困境根源,結合安倍政策的邏輯,一開始就相信它最終會是一地雞毛。
安倍經濟學的邏輯是什么?就是激進的貨幣刺激、財政刺激和全面結構改革三位一體推進,以前兩者打破通縮循環這個命門激活經濟,再在此基礎上推進結構改革,提高潛在增長能力,并通過增長解決債務問題。這樣的全盤經濟振興計劃,看上去十分完美,無懈可擊,但為什么說它必然會失敗呢?
首先,貨幣政策執行效果的歷史經驗,預示失敗成為必然。
日本是最早實施零利率和QE的國家,上世紀90年代初就進入零利率,2001年開始實施QE。自泡沫經濟破滅以來,日本經濟面臨的困境,從表征到根源都沒有變,實施了20年的極寬松貨幣政策都沒有解決問題,安倍有什么法術讓它在自己手上見到奇效呢?
量化寬松對日本經濟拉動只能靠匯率,由于日本出口依存度高,且在某些行業上具有較強的國際競爭力,所以,人們對貨幣寬松帶動外需、進而把經濟拖出通縮寄予很大的希望。從實際情況看,從2011年底到現在,日元最大貶值幅度接近50%,企業利潤上升,推動日股上漲,物價也開始顯露出上升的苗頭,似乎經濟正在按預期那樣出現良性變化。然而,仔細分析可以發現,這種變化大部分由于日元貶值引起的數字賬面變化。據統計,去年日本制造業八成新增利潤來自貶值產生的會計效果,而出口并不樂觀,2013年出口名義值比上年增長9.5%,但表明出口數量的指標卻減少了1.5%,貶值等因素還導致出現連續三年的貿易逆差。
上述因素,加上消費稅上調預期推動下的一次性消費上升,使得CPI在2013年中期首次從負值轉為正值,但這種轉正不是正常需求拉動的結果,因此不是良性的,不是政策的初衷。居民部門實際收入根本沒有增長,物價上升甚至讓很多人實際收入下降。
其次,財政政策陷入了前幾輪刺激相類似的困境。
不像貨幣政策可以把閥門打到無限大而危害不會很快顯現,財政刺激的成本立馬可見,刺激一推出負債比率就上升。在經典凱恩斯理論中,財政刺激政策只適用于經濟周期的下行階段,當經濟調頭向上時,稅收增長支出減少,債務因之下降,此時作為分母的GDP還會增大,這樣債務率隨經濟回升而下降。但日本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它每一次刺激都只有短期且微弱的作用,負債率隨著經濟上升而回落的情況基本上沒有發生過,從上世紀90年代初到今天,它的負債率持續爬升了20多年。1991年日本債務/GDP為67%,現在升到令人咋舌的230%,遠高于美國、歐洲,甚至比意大利、希臘還要高出很大一截。
嚴峻財政形勢下,政府和民間心理壓力都很大,往往是刺激一段時間,經濟剛露出一點好轉的跡象就趕緊“撤火”,但過一段時間看經濟太差難以忍受,又重新祭出財政刺激。如此三番,有的人就會覺得經濟之所以不能持續向好,是因為前一輪財政刺激“撤火”過早。所以這次安倍政府刺激很猛,但也擺脫不了魔咒,最終還是要加稅。
財政政策還面臨著邏輯上的困境,這更為致命。目前日本政府債務率高聳入云仍能運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物價長期負增長,政府融資成本極低,近乎于零。一旦拼命要的通脹真的出現并且穩定下來,債市可能會大跌,政府發債成本將顯著上升,這對于每年一半開支要靠發債來支撐的政府來說,將很快陷入不可持續的狀態。
所以,不論從歷史,還是從邏輯的角度看,如果沒有改革的配合,安倍第一支箭和第二支箭注定會失敗。正因為此,作為第三支箭的結構改革讓許多人充滿期待,但它并沒有取得實質進展。若干年后人們會發現,如同歷史上的那些斷斷續續收效甚微的政策一樣,雄心勃勃的“安倍經濟學”又一次辜負了人們的期望。但是,對安倍的瘋狂實驗深入反思,還是有必要的。
第一是財政政策、貨幣政策長期中性問題。雖然經濟學理論中已對此早有論證,但日本20多年的實踐仍然給予這一枯燥的理論以鮮活的注釋。最初,人們把日本經濟不振歸結于泡沫破裂后對金融體系的清理過慢,后來,人們又認為是企業填補壞賬黑洞影響了投資意愿,這些都是啟動財政貨幣刺激的極好理由,但顯然,持續20多年的財政貨幣刺激仍然未從根本上扭轉日本經濟疲弱局勢,從周期角度已經沒有任何理由解釋得通了。
第二,經濟增長是不是推行改革的前提條件?正如前述,一國長期經濟增長能力取決于其供給面,財政貨幣刺激需求長期看不但無效甚至有害。對日本來說,妨礙經濟增長的結構性因素包括人口減少和老化、市場封閉、產業管制、勞動力市場扭曲等,只有這些問題得到解決,日本經濟才能逐步恢復活力。顯然,社會各界以及安倍內閣對此都有充分認識。安倍射“第三支箭”也很用心,但效果并不明顯。這固然與改革總是耗時長、見效慢有關,但主要還是改革決心與阻力之間較量的問題,特別是對于日本那樣已高度成熟的經濟來說,一項改革要推進,必然要損害某一部分人的利益。
是相對寬松的經濟利于改革,還是嚴峻的局面更利于改革?目前國內圍繞這個問題就有很多爭論。沒有證據能證明,寬松經濟是改革的前置條件。我相信,改革能否推進與經濟環境無關,只與改革決心有關。2003年,德國總理施羅德提出名為“2010年議程”的改革計劃時,德國經濟形勢嚴峻,而改革的一個主要內容又是阻力極大的削減福利政策,但正是施羅德不惜自己所在的政黨失去執政權也要強力推進,才成就了德國今天的國際競爭力。
第三,日本很可能錯誤地看待了“通縮”問題。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及日本當前的通縮,一直被認為是通縮之危害的最佳例證。所以,不論是理論界還是日本政府,都把截斷通縮向下的螺旋作為解決問題的一個核心環節。日本此前幾次大放水,結果都是物價短期轉正,接下來又重回地平線以下。有極端貨幣派的人認為,這是量化寬松還不夠大膽造成的。所以,這一次日本央行不僅搞普通的量化寬松,還搞升級版的“質化量化寬松”,基礎貨幣數量目標也從60萬億提到70萬億再提到80萬億,甚至還讓養老金進入股市。這些瘋狂之舉,皆服從于一個目的:把物價搞上去,打斷通縮螺旋。
我懷疑這個思路有問題。在0-1%GDP和0-2%通縮下,零水平名義利率約等于1%-2%的實際利率,日本經濟維持如此組合已很長時間,可以說已經進入了均衡狀態。這種狀態下,實際GDP增長率也許正好就是潛在增長率,通縮可能并未構成根本的威脅。世界上也許有兩種通縮:通縮和“日本式通縮”。日本式通縮,可能既不是產出缺口的結果,也不會進一步加大產出缺口。如果真是這樣,動用天量貨幣、財政彈藥對其瘋狂轟炸,就是愚蠢之舉,最好的辦法是忽視它,而全身投入結構改革,努力地把那可憐的潛在增長率提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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